碧波湖的水已經平息了。

二人站在湖底，自有發光的靈體游弋穿梭著為二人照著明。

沈仙移看著顏兮真將新編好的花環擺在桌上的一只黑色小匣子上，把原先的換了下來。

花環的大小剛好合適，遠遠看過去就像是小匣子佩戴上了那只花環一般。

顏兮真拿起架上的拂塵，將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撣了一遍，又從角落的箱子裏拿出來一壇酒，斟了一杯，灑在地上，又斟了一杯，自己喝了。

“我回來了。”顏兮真對小匣子道。

那酒不知道是什麽酒，只一杯便清香撲鼻，聞得沈仙移有點饞。

顏兮真並沒有註意到沈仙移饞酒的表情，又倒上了一杯酒，自顧自地對匣子道：“我帶了一個人來，你看到他一定會驚訝的。”

顏兮真憑空一握，又一只酒杯出現在他指尖。

他向杯裏斟了酒，遞給沈仙移，對著小匣子低語道：“同瀾，這是沈仙移，有點像你吧。不過僅僅是外表像而已，和你比還是差遠了……”說到這裏，顏兮真看了一眼沈仙移黑臉的表情，又低低道，“不過，他有時候也挺有趣的。”

沈仙移聞言好像又有點高興起來了。

顏兮真又接連喝了幾杯，情緒有些不太對。

考慮到這位的酒量確實不怎麽樣，沈仙移拿走了顏兮真手裏的杯子。

顏兮真不跟他搶，由著他拿開。

“我又遇見容修了。”

顏兮真說著，輕輕地垂下了頭，柔軟的銀絲滑下來，遮住了他的臉，沈仙移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。

他聽見顏兮真低低地說：“同瀾，對不起。我真的好想給你報仇。我真的想。可是……”

顏兮真忽然停住了，有剔透的水滴從他的臉頰上滴下來，濡濕了他的衣襟。

沈仙移楞住了。

是淚？

他哭了？

沈仙移有點懵，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麽辦了。

天哪，他向來見不得人落淚，更何況這個人是顏兮真！

是裝作沒看見，任由他自己發洩？還是……

不等沈仙移想明白，顏兮真抱起壇子，狠狠地喝完，發洩似的吼道：“可是我做不到！殺了他，必定又是一場戰火，生靈塗炭……我做不到……”

顏兮真拋開手裏的壇子，向墻角的壇子隔空一撈，又開了一壇。

沈仙移回過神，連忙去搶：“星君，別喝了。”

顏兮真這次怎麽都不依了，粗魯地推開沈仙移的手：“你別管。”

沈仙移一聽這話便有些生氣。合著這地方是你兩敘舊的地方唄？我一個外人不配管你是吧？

他脾氣上來，再次伸手去搶那個小壇子：“我怎麽就不能管了，我偏要管！好歹我也是你副官，有義務照顧你的飲食起居！”

顏兮真也被他三番五次的違命惹惱了，顧不得這是在什麽地方，便和沈仙移過起招來。

周圍照明的靈體看見兩個人動手，都瑟縮了起來，四周一下子變暗了許多。兩個人在抓扯中一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小匣子。

小匣子落在地上，發出輕輕的一聲脆響，喀嗒。

兩人聽見這個響動，都不約而同地楞住了。

匣子裏裝著的，是沫雪在點蒼山附近偶然發現的，書同瀾的元神碎片。

雖然只有小小的，像碎玻璃渣似的那麽一點點，卻是支撐著顏兮真的所有希望。

他聽了婆婆的話，將元神碎片安養在天上靈氣最為充沛的地方。

婆婆說，天靈族是一個特殊的族類，只要元神安養好了，就會像種子一樣，生根發芽，長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靈族來。

顏兮真將碎片小心翼翼地安養在靈匣裏，雖然它從開始到現在從未亮起過，但在他心裏，那就是會長出心愛之人的種子。

然而現在，那個種子，靜靜地躺在地上。

霎時間，顏兮真好像被什麽人貼上了定身符，直挺挺地僵在當場，連臉上的神情也凝固住了。

沈仙移看著如同雕塑般一動也不會動的顏兮真，心中有愧，連忙去撿。誰知就在他觸碰到元神碎片的一瞬間，那顆黯淡的碎玻璃渣忽然之間綻放出了驚人的光彩！

這一瞬間，無數的回憶如同潮水一般襲來。

秘密的樹屋、被偷偷刻印上兩個人名字的踏歌劍、修羅獄中滾燙的熔巖、每一世的重生、結束生命以後的無能為力，以及對下一世重生之後能再次相遇的期待，統統灌入了沈仙移的腦海。

“唔……”

元神碎片融進了沈仙移的識海，沈仙移抱著頭，痛苦地蜷起了身體。

他想起來了，他想起來了。最後一絲元神碎片拼湊回來的時候，他什麽都想起來了。

修羅獄的熔巖裏，從破碎到重新拼湊完成的元神，上百萬年的漫長等待，再世為人的孤註一擲，都是為了這一刻的重逢。

“顏麓……”

恍然之間，顏兮真聽見有人喊他。

是誰？

“顏麓，醒醒啊，我是書溪，我回來了。顏麓，你看看我。”

書溪？不可能，書溪的元神已經被……

顏兮真終於回過神，艱難地將眼神移向眼前的人。

“顏麓，是我啊，我回來了。我終於回來了，三百萬年，我終於找到你了，顏麓，你看看我好嗎？”沈仙移焦急地喚著顏兮真的名字，輕輕撫上他的濕漉漉的臉頰。

“顏麓，你知道我多想見你嗎？”

顏兮真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，伸出手，試探著碰觸撫在面上的那只溫熱的手。

“……真的是你？”

“真的是我，我回來了，我終於回來了，原來我最後一片元神在這裏，難怪我怎麽都找不到……”沈仙移語無倫次地說著，他實在太想顏麓了，他這幾百萬年，投生無數次，始終沒能夠找到他想找的人。

每一世，他都過得無比艱難。

“我找了好幾百萬年，顏麓你知道嗎？我時時刻刻都想回來，每次轉世前我都會想，要是這一世還找不到你，我就再投一世，下一世再找不到你，我就再投下下一世，我好想你……我真的好想你。我好擔心你……那時候，我自爆以後……你沒被波及吧？”

沈仙移絮絮叨叨地說著，忽然意識到什麽，傻笑一聲：“這個問題真白癡，你都好端端站在這了……”

沈仙移還來不及說完，顏兮真的嘴唇便已經輕輕地覆了上來，他的手捧著沈仙移的臉，微涼的嘴唇像羽毛一樣輕輕撫摸著沈仙移的眉眼、鼻梁，唇瓣。

沈仙移的元神終於歸位，身上的聖光已經完完全全地證實了他的身份，再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了。

他等了太久，想了太久，念了太久，仿佛再多等一刻，便會心焦得死去。

他用嘴唇，用指尖，認真地碰觸著沈仙移的身體，顫抖著，淺吻著，每一寸都像是虔-誠的教-徒在朝-聖一般。

沈仙移沈醉於這樣的輕啄淺吻，腦子也混混沌沌起來。

他忽然想起來上一世的事情，在顏兮真的耳邊輕輕道：“顏麓，你想知道我那時候在壇子裏藏的秘密究竟是什麽嗎？”

“是什麽？”

顏兮真微微拉開了距離，但眼眸卻緊緊地鎖住眼前的人，好像擔心他一眨眼，沈仙移就會再一次消失不見。

沈仙移道：“是告白。我對壇子說，我喜歡你。只可惜……你沒打開。”

顏兮真寶石一般的眼眸閃爍著，波光流轉之中蔓延起透明的水霧，沈仙移忍不住將嘴唇貼了上去，拂去那些濕漉漉的小精靈。

“我真的沒想到，原來你對我也……我真傻，如果上一世，我能夠勇敢跨出那一步的話……”沈仙移一邊說，一邊吻著顏兮真濃密的長睫，“是不是早就已經得到你了？”

顏兮真的長睫微微掙動了一下，又乖順地合上了。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輕的顫音。

“嗯。”顏兮真道。

沈仙移嘻嘻一笑，伸手拉開顏兮真腰間的束帶，在某處不輕不重地摸了一把。

顏兮真的眼睛剎那間睜大了，本來就有些薄紅的臉漸漸攀上了血一般的顏色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沈仙移。

沈仙移繼續煽風點火，貼著顏兮真輕輕地蹭動著。他將嘴唇貼上顏兮真的耳畔，用沙啞、魅惑的聲音對他道：“我想要你。”

顏兮真的身體僵了僵，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，將沈仙移壓在地上，撕扯著他的衣襟。

沈仙移也不甘示弱地撕扯顏兮真的衣衫，兩個人如同小時候一樣滾做了一堆。

顏兮真擡起頭註視著沈仙移。

這種感覺仿佛和小時候一樣，但又有什麽不一樣了。

眼前的不再是他的童年玩伴，而是他親密的愛人，是生長在他心尖上的高嶺之花。

他要攀上高嶺，摘下這朵花，帶在身邊，從此以後，再不分離。

耳鬢廝磨之下，溫度漸漸升高。

火熱的潮水向兩人襲來，直到衣衫盡褪，肌膚相親。

這兩根相互守望，相互渴慕了不知多少億年的幹柴一點就著，二人就這樣狠狠地擁吻，互相地索取，直到精疲力竭才停止。

滿室的旖旎春色，連空氣都開始變得粘稠。四周搖曳的靈體仿佛害了羞，一只只全部跑得沒了影。

二人的身影重疊著，聖光相互輝映，光芒勝過夜晚最亮的星辰。

沈仙移的臉上紅潮未褪，輕輕喊了一聲：“顏麓……”

剛剛承受完狂風暴雨的聲音粘膩無比，饒是他這樣的厚臉皮，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。

“嗯。”

顏兮真應了一聲，將頭埋進他的頸項之間：“什麽事？”

沈仙移：“我好愛你。”

顏兮真笑了，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臉。

沈仙移也用鼻子去碰他。二人又玩鬧了一會兒，顏兮真忽然道：“我有件事想問你。”

沈仙移道：“你問。”

“那時候……”

顏兮真頓了頓，將懷裏的人收緊了些。萬年以來，他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很久，每每想起都既心痛，又悔恨。

“你走的時候，最後對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麽？”

沈仙移聞言一窒，思緒隨之回到三百萬年以前。

回想起分別時的畫面，想起顏兮真臉上滿溢的絕望和心痛，又想起來自己那麽多的遺憾和不甘，沈仙移忽然緊了緊雙手，將顏兮真的側臉按進自己的頸窩。

顏麓，求你，就這樣，一直呆在我身邊。

這樣靜靜地呆了很久很久，沈仙移才找回了開玩笑的心思。

他認真道：“等我回來。”

然後在後面又加上了四個字：“等我回來，好好疼你。”

顏兮真楞了楞，撐起腦袋看他。

沈仙移忍不住笑了，熱氣呼在顏兮真的頸項之上。這一下又燃起了一團小小的火苗，二人再一次抵死纏綿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車技有限，甩鍋JJ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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